3/08/2005

路上的風景(研究生札記)

by 文欽
過去我從政大到桃園的路線,是先坐公車到台北車站,然後換火車到桃園,其間還有幾種變化,就是看是要坐到景美或公館,再轉搭捷運、火車,如果不坐火車的話,可以坐到西門町、轉公車至新莊(輔大),經龜山到桃園;或者是也有最直接而方便的——直接騎機車過去、但這個方法風險最大,因為要經過砂石車橫行的省道台一線龜山路段,號稱全國最危險的省道。所以我現在都是先到台北車站,然後過地下街到承德路,轉台汽、上中山高,回家。

今晚我回學校的路線是這樣:先從桃園到新莊,再坐公車到捷運中山站(其實是因為在民權西路站時,因睡過頭而來不及下車),轉搭整條木柵線,最後從動物園走路回政大宿舍(36分鐘)。全部時間跟上面幾條路線差不多,兩個小時左右,比起直接從桃園開北二高到木柵,慢了一個小時。

我寫以上這兩段,對於不熟悉的人而言,只是地名跟交通工具的不同,應該很難有什麼共鳴。如果真的如此的話,正在讀這篇文章的你,請想一條最熟悉的路途,例如上班工作、返鄉、逛街等等,然後想著自己曾經「如何」來回那段路,這樣讀起下面幾段,才會比較有意義。

想好了嗎?那請繼續往下看。

對我來說,坐車很無聊,除非必要且環境許可,否則我也不太會在搭車時車看書,所以我練就一上車就可以睡覺的功力,而且幾乎總會在到站前醒來。但是因為要換太多趟交通工具了,總會有一、兩次睡不著,這時候只好找其他事情來做:例如講手機(但很不道德,畢竟別人也有睡覺神功),或是「看風景」,包括觀察乘客的神情舉止,以及窗外形形色色的行人景物。

每次車門一打開,我看到年紀、氣質、裝扮、穿著不相同的人,一擁而入時,便會開始去想這些人會有什麼故事:上車之前,他跟什麼人告別,下車之後,他要去見什麼人,坐在這部車上,他腦袋裡又在想什麼?後來當看過第N次的七龍珠跟機器戰警之後,我便一直很希望科學家可以發明一種超級眼鏡。當別人靜靜地在想事情時,我一旦戴上這副眼鏡,便可以蒐集他的腦波,然後寫/畫出他正在想的事情,這樣我趁坐車偷看別人的時候,就不會有太多迷惑。

解決迷惑有兩種手段,一種是讀書,另一種是實踐。現在大家好像都不怎麼有機會看書了,於是免不了在「消費」中實踐,可是消費又隱藏了一個弔詭,就是他是有等級的:走路最不花錢,但花時間,所以要騎機車、搭公車,甚至是開賓士(壓狗屎),最後,大家都很難逃脫「不斷升級」的路程。
例如當某人有一部幾乎可以登報作廢的機車,儘管騎上大街吞雲吐霧時,很屌,但他應該不會想說騎它繞台灣;當某人開始穿習慣NIKE的運動鞋時,也不太會去買JUMP來踏過千山萬水;人們也只有年輕時會想說去環島,就算睡破廟也沒關係,等到年紀大了,有家累、有地位,就會講求精緻旅遊,非住大飯店不可了。

不斷升級的過程中,新的境界/工具幫助我們解決了舊有的問題(當然也帶來新的問題),所以我們自然而然地離開過去那個克難的自己:假使有一天我不再需要轉搭那麼交通工具回政大,那麼我喪失的是在台北城中走闖、觀望的時刻;假使我在MSN上可以輕易跟某人聊天,那麼我也告別以前會安安靜靜窩在書桌前,一筆一畫寫信的自己。

這裡頭當然沒有優劣之分,交通便捷替我們省時,MSN替我們縮短人際距離(真的嗎?),但喪失的是我們看其他風景的機會,或者說,讓我們「想像」其他風景的能力。飛機可以在一小時內,從台北飛到高雄,但如果不去承德路、朝馬看看台灣公路客運競爭的狀況,不去跟人家在高速公路上意外地塞個大半天的車,生活會少了好幾層意義。又或者像爬山,爬過的人說很美,但究竟是美到冒泡或美到沈魚落雁,總是要親自去爬一次才知道。所以最糟糕的狀況是,當我們習慣了新的世界,就會以為世界「應該」是這個樣子,忘記了世界也曾經是以前某個模樣,當下也可能存在其他的型態——台北到桃園有N種方法,誰說一定要選「最省時」那一條,而不是「可以看最多人」、「最有趣」的那條?

寫這麼多,其實也只有一個重點:如果條條大路通羅馬,那重點就變成了如何去羅馬、路上有什麼風景值得去到羅馬後供自己懷念,以及到了羅馬之後要幹嘛?像我,風塵僕僕趕回政大、又熬夜寫就這篇文章之後,必須關機睡覺了,明天,還得繼續在書本上,習h得幾手探究世界的招式。希望明天會有個好天氣,晚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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